斫木之道,无若乎繁简。
中国家具,在宋代粲然大备,多数家具器型已经成型完善。无扶手的靠背椅,可能是其中最早成熟的品类之一。
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宋代帝王坐像,历朝皇帝皆端坐于单靠背椅上,仪态清隽。
由此可以窥见,单靠背椅在那时有着极崇高的地位,属于高等级家具,否则这些天子不会用于其画像。
画像所呈现的椅子,形制相若,多数造型复杂夸张,装饰繁缛,少有简素者。
五代著名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中,韩熙载坦腹盘坐的椅子,则相对简约。
可见宋代前后,椅子的设计繁简并存。事实上,任何时代的审美,繁华与简约都交互存在着,而并非不能相容。
明代家具亦如是。上海博物馆藏陈梦家先生的黄花梨靠背椅,就是装饰华美绮丽、雕工精绝的一类代表作品。其造型比例,与宋代帝王坐像的椅子何其相似。
尽管这样杰出的作品廖若星辰,但却代表了那个时代一部分人的价值取向。毕竟限于财力物力的原因,如此奢华的器物,并非所有人家都能够轻易拥有。因此相对而言,简朴的家具,可能更易被多数人接受。虽然这一类家具为数众多,却也良莠不齐乏善可陈。越是看似简单的东西,越难于展现其美。
灯掛椅是椅类中最为简单的器型,没有了扶手椅上部可以任意舒展的立体空间,造型设计在极度有限的平面上难于发挥,因而神形兼备的灯掛椅难得一见。但并非没有。
本场拍品的一对黄花梨灯掛椅,就为我们展示了古代优秀匠师,是如何在极简之中,创造出具备高度审美的绝世之作。
搭脑曲线柔和,过度自然舒缓,不带一点火气。平凡的造型,被修斫成如此优美,匠人的造诣,深不可测。
椅背很薄,薄到触手可以反弹。除了材质的坚实韧性,更考验锯木工匠的手艺是否过硬。
椅盘边抹柔和饱满,前大边历经数百年的摩挲,更加圆润。面下腿足、牙条、枨子等转而用方材,纤秀却透出刚直的风骨。略去壸门等修饰,只顶牙罗锅紧贴着牙条,坚固而空灵。罗锅枨高耸,转折处自然而顺势,丝毫不牵强。
脚踏枨用宽材,两端出榫格肩纳入腿足,增加相交的接触面以保障足够的牢固和耐久。而看面下沿却修削少许,以显主次分明比例协调。这一小小的“心机”,是匠人深思熟虑之后的智慧之作,完成了从工艺到艺术的升华。
全器不斫雕饰,造型简雅尺度精严,无疑是传世一百余例灯掛椅中的出类拔萃者。
用材上圆下方的灯掛椅,传世不足10只(对)。与本品基本相同的另一对,曾出现于1999年纽约佳士得秋拍。著名收藏家黄定中先生,也藏有一只同款。
另一对同样出众的灯掛椅,于1988年纽约苏富比拍出,后在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展出。
与该椅同出一堂的一只灯掛椅,曾在中国嘉德2014年春拍上,拍出471.5万的善价。
上圆下方的灯掛椅,蕴涵了许多古人的斫木之道,造物之理。且用慧心,去品读古人的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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